2005年1月8日,英国《独立报》“我的秘密生活”栏目约到了彼得·梅尔来回答问题,从中可以看出他各方面的喜好。“如果我有时间我会(去葡萄园,或者在咖啡馆待上几个小时,或者看书)。也许你不知道,但我确实擅长(做意大利海鲜饭;一旦你得到了基础菜单,你可以做出百十个花样,从小虾到块菌)。也许你不知道,但我确实不擅长于(好多种集体项目、自己动手做手工、驯狮、开会、开卡车等等)。一本改变我的人生的书是(费雪的《普罗旺斯的两个镇子》,我三十多年前看的,让我对普罗旺斯特别感兴趣,很想跑去亲眼看看)。吃起来很舒服的是(豆焖肉,白白嫩嫩的羊肉、猪肉、腊肠或者鸭子一起炖。不但好吃,还对失眠症有好处)。我最喜爱的建筑是(普罗旺斯的塞南克修道院,建于12世纪,它周围的薰衣草开花的时候看起来更加迷人)。虽然并不时尚,但我喜欢(收到很有礼貌的信,手写在优质的纸上。)我不会错过的商店(任何一家书店)。我最喜欢的艺术品是(《沂河谷的菜园》,卡勒波特绘于19世纪晚期。你甚至闻得到泥土和阳光的芬芳)。
一度彼得·梅尔的生活过得很简朴。有一栋房子,一辆小车,一辆自行车,四套很少穿的西装。“至于饮食,由于我有幸住在法国南部的农业区里,因此是既好又便宜。我的不良习惯都不怎么花钱,而且以花在书上的钱最多。我不会想要游艇、赛马、管家什么的,就连鳄鱼皮制、纯黄铜配饰、有号码锁的公事包我也没兴趣,更别提真会吃掉大把钞票的东西了——像波尔多的葡萄园,或是印象派画作。”但是他知道,我们大部分人生来即有喜爱挥霍的隐性倾向;有一股贪图更多、更好的纵欲本色。“有个女子,明明已经有了399双鞋,却还继续一路买鞋。还想拥有第二架直升机,第五栋房子,一打名家设计椅垫,一大桶满满的鱼子酱,巨量瓶(methuselah)香槟。”有钱人的花钱癖好一直令他着迷,百思不得其解。他最好奇的,是想知道有钱人小小的奢侈享受,是否真值得花这么多钱。“他们付钱买的,真的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吗?还是其中真正的乐趣,这血脉中嘶嘶作响的亢奋,是来自随时随地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晕陶陶的感觉?至于价钱,管他呢!”
幸运的是,《GQ》杂志的老板愿意出钱让他去跟有钱人厮混,帮他、也帮一般人解开谜团。彼得·梅尔厮混的结果显然是,发现有钱人花大价钱买的东西都是物有所值的。无论是世界上最好的鱼子酱和巴拿马草帽,还是订制的1300美元的鞋子,一套800英镑的西装,还有哈瓦那雪茄、松露、香槟、豪华大轿车、喀什米尔衣……以鱼子酱为例,“鱼卵化身为美味的鱼子酱,靠的全是加工的过程,而这加工所需的熟练技巧和知识,足可称为艺术。这加工需要在约15分钟之内,完成十多道手续。在你用舌头和上颚压碎鱼卵的这一刻,这小小鱼卵中美味爆涌而出,给你带来高潮快感。鱼子酱这美食,好日子可以吃,坏日子也可以吃,胜利凯旋时可以为犒赏,大难临头时可以为慰藉。赚到第一个100万的那一天,尝来甘美绝伦,但在破产前夕,以之作为最后一举顽抗的手势,滋味可以更胜一筹;爱情初绽时,可也;爱情凋萎时,可也。吃鱼子酱永远不愁没有借口”。
只是彼得·梅尔发现,在我们生存的这个年代,一般人对自个儿身体的关心,已到了偏执的边缘了,可是人的味觉却沦为二等公民,味蕾形如濒临绝种的生物。这年头“啤酒变淡了,烈酒一样变淡、变涩,葡萄酒遭苏打水污染。酒里的冰块随随便便大加特加,结果根本不叫冰镇,而该叫作冻僵;喜好杯中物的人,现在冒的风险是舌头长冻疮,而不是肝硬化”。彼得·梅尔这段话应该是在为普通消费者鸣不平,因为造成这种结果的富人不大会有这样的遭遇——他们本身从事的多是大规模的制造业,却不会去享用自家的产品,而是去消费有家学渊源的手工制造业者的产品,彼得·梅尔《有关品味》中写到的奢侈品只有私人喷气飞机不是手工打造的。■